乘坐人指使醉驾者驾车逃逸共同危害公共安全案

    裁判要旨：1．行为人醉酒驾车撞伤他人后，置被撞人员安危于不顾，仍继续驾车企图逃离现场，继而连续发生交通事故，致一死一重伤的严重后果，其主观上对持续发生的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、健康或重大财产的危害结果持放任态度，故应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量刑。2．交通肇事后，同乘人指使醉驾者逃逸而连续发生交通事故，危害公共安全的，其与驾驶者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共犯。

（2011）涟刑少初字第15号

公诉机关：涟水县人民检察院。

被告人：李某某。

被告人：朱加亮。

涟水县人民检察院以涟检诉刑诉[2011]112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李某某、朱加亮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于2011年4月20日向涟水县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

涟水县人民检察院指控：2011年1月15日14时许，被告人李某某醉酒驾驶苏KEJ587号轿车从涟水县杨口办事处往高沟镇，行至苏326线99 KM处时，撞到同方向谢某某驾驶的二轮摩托车，致谢某某及乘坐人谢某某1、徐某某受伤。事故发生后，被告人朱加亮指使被告人李某某逃逸。被告人李某某继续驾车，撞到路边小店及在小店玩耍的未成年人苗某、苗某某，致苗某死亡、苗某某受伤。被告人朱加亮再次指使李某某弃车逃离现场。经涟水县公安局法医鉴定，苗某某损伤程度属重伤，徐某某损伤程度属轻伤，谢某某、谢某某1损伤程度属轻微伤。2011年1月15日，被告人李某某到涟水县公安局投案，并如实供述了全部犯罪事实。为证实上述事实，公诉人当庭宣读和出示了被害人陈述、被告人供述、证人证言、书证及鉴定结论等证据。公诉机关指控认为，被告人李某某明知醉酒驾驶会危害公共安全，却无视法律醉酒驾车，致一人轻伤、二人轻微伤，且在肇事后继续驾驶冲撞，致一人死亡、一人重伤；被告人朱加亮两次指使被告人李某某肇事后逃逸，二被告人行为触犯了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一款的规定，应当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追究其刑事责任；被告人李某某在缓刑考验期间内犯新罪，根据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七十一条的规定，应当撤销缓刑，数罪并罚。

被告人李某某、朱加亮对指控的事实均不表异议。

被告人李某某的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是：（1）被告人李某某的行为不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理由是其无犯罪故意，遇到急转弯路面系致人死亡的原因；（2）被告人李某某具有自首、认罪悔罪的从轻情节。

被告人朱加亮的辩护人的辩护意见是：被告人朱加亮与李某某不属共同犯罪，其行为不构成犯罪，理由是控制车辆的系李某某而非朱加亮。
涟水县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：
2011年1月15日中午，被告人李某某、朱加亮与他人共同饮酒后，李某某便向朋友徐梦磊借用苏KEJ587号轿车。被告人李某某驾驶，朱加亮坐于副驾驶位置，准备中途下车的杨伟坐于后排位置。轿车沿苏326线由西向东行驶。当轿车行驶至苏326线99 KM处时，追尾撞到同方向谢某某驾驶的苏NR7828号一轮摩托车，致谢某某及乘坐人徐某某、谢某（儿童）受伤。事故发生后，李某某即刹车减速，被告人朱加亮见状对李某某说：“三哥，赶紧跑。”并指着路右边的水泥路叫李某某开车向南逃跑。被告人李某某遂驾车驶上乡道，后由北向南高速行驶，行至3KM ＋ 500M拐弯处时，因车速过快冲出水泥路，撞倒路边小店外的棚子，致正在棚下玩耍的苗某（不满14岁）、苗某某（不满16岁）被撞。苗某当场死亡，苗某某受伤。被告人李某某一边刹车一边向左打方向盘，但因速度过快未能将轿车停下，直至车头撞到小店南20余米处的树上。被告人朱加亮下车后见李某某站在车旁发呆，遂将轿车后牌照扳下，对李某某说：“走！”二人一起逃离了现场。经涟水县公安局法医鉴定，苗某某的损伤程度属重伤，徐某某的损伤程度属轻伤，谢某某、谢某的损伤程度属轻微伤。2011年1月15日晚，被告人李某某到涟水县公安局投案，并如实供述了全部犯罪事实。经酒精定量检测，被告人李某某的血液中乙醇含量为100m岁100ml。案发后，被告人李某某亲属向苗某、苗某某的亲属支付人民币3万元。审理中，被告人李某某的亲属、被告人朱加亮的亲属共向徐某某、谢某、谢某某支付人民币1.5万元。
另查明：被告人李某某曾因犯寻衅滋事罪，被涟水县人民法院于2010年4月28日判处拘役六个月，缓刑一年。李某某具有与准驾车型相符的驾驶资质，其所驾的临时向朋友借用的肇事车制动系统不合格。
涟水县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：
2009年9月巧日，最高人民法院出台《关于醉酒驾车犯罪法律适用问题的意见》（以下简称《意见》），对醉酒驾车犯罪法律适用问题作出了统一规范。即行为人醉酒驾车肇事后继续驾车冲撞，造成重大伤亡，说明行为人主观上对持续发生的危害结果持放任态度，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。
（1）关于被告人李某某的辩护人所提“被告人李某某的行为不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”的辩护意见及理由。被告人李某某归案后经酒精定量检测，血液中乙醇含量为100mg/100ml，属醉酒驾驶，但醉酒不影响其法律责任的承担，法律亦无醉酒可以减免其责的规定。李某某明知酒后不能驾车而为之，在醉酒驾车撞倒摩托车驾乘人员后，尚知道刹车减速，并能在他人指使下驾车加速逃逸；在发生第二事故后，也知道刹车减速，并能在他人提示和指使下弃车逃逸，亦说明其案发时具有辨认和控制能力，对其行为可能造成的危害结果明知。李某某醉酒驾车首次撞伤三人后，置被撞人员安危于不顾，仍继续驾车企图逃离现场，继而撞向路边小店，致一死一重伤的严重后果，说明其主观上是对持续发生的不特定多数人的生命、健康或重大财产的危害结果持放任态度，即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。其途中遇到急转弯路面，仅系引起撞击发生的条件之一，非为刑法上的因果关系，而实质上是行为人醉酒高速驾驶导致了危害结果的发生。因此，其行为已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。故对被告人李某某的辩护人所提该项辩护意见，法院不予采纳。
（2）关于被告人朱加亮的辩护人所提“被告人朱加亮与李某某不属共同犯罪，其行为不构成犯罪”的辩护意见及理由。法院认为，虽然乘坐人朱加亮没有第一肇事行为，但其在现实情况下应充分告诫醉酒开车极具危险性，应该意识到继续行驶极有可能再次威胁他人生命、财产安全，且在驾驶人李某某发生第一起事故后刹车减速的情况下，非但不积极劝说李某某施救以及协助营救，反而鼓动、指使李某某继续驾车逃逸，其主观上反映出一种对危害结果发生的放任心态，客观上促使了李某某放任后续行为的危害结果的发生，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共同犯罪。因此被告人朱加亮的辩护人所提辩护意见及理由无事实和法律依据，法院不予采纳。
（3）关于主从犯的认定。被告人朱加亮的指使并不具有“指示、命令、威胁”等性质，而更多地体现的是一种“提醒、劝说、促成”的教唆行为。而被告人李某某作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，其不仅有能力对事故所造成的危害结果作出理性的判断，而且有能力对他人这种教唆实施与否作出选择，即驾车逃逸与否的最终决定权在于控制车辆的驾驶人李某某，而非乘坐人朱加亮；朱加亮的教唆行为虽然强化了他人的犯罪意图，但起到的是促进和次要的作用而非决定的作用。
综上，被告人李某某醉酒驾驶车辆，追尾撞到一摩托车并致驾乘人员损伤，其在事故发生且车辆减速后非但不停车，反而继续高速行驶，进而冲出水泥路面，撞上道路旁边的小店外的棚子，直至撞到树后方才停车；事故共致一人死亡、一人重伤、一人轻伤、二人轻微伤的严重后果。被告人朱加亮明知李某某饮酒后驾车，在第一次事故发生后指使李某某加速逃离现场，由于高速行驶再次发生重大事故。二被告人的行为均已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且系共同犯罪。涟水县人民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成立，予以采纳。
被告人李某某在缓刑考验期间内犯新罪，应当撤销缓刑，对新犯的罪作出判决，把前罪和后罪所判处的刑罚依法予以并罚。被告人李某某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，系主犯，应当按照其所参与的全部犯罪处罚；被告人朱加亮参与部分犯罪事实，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，系从犯，依法应当从轻处罚。被告人李某某能自动投案，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，系自首，依法可以从轻处罚；被告人朱加亮归案后认罪态度较好，酌情可以从轻处罚。被告人李某某、朱加亮的亲属已赔偿被害人的部分经济损失，均可酌情从轻处罚。对被告人李某某的辩护人所提“被告人李某某具有自首、认罪悔罪的从轻情节”的辩护意见，经查属实，法院予以采纳。据此，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一百一十五条第一款、第二十五条第一款、第二十七条、第七十七条第一款、第六十九条第一款、第六十七条第一款、第五十六条第一款之规定，涟水县人民法院于2011年6月20日作出（2011）涟刑少初字第15号刑事判决如下：
一、撤销江苏省涟水县人民法院（2010）涟少刑初字第0015号刑事判决对被告人李某某判处拘役六个月，缓刑一年中宣告缓刑的执行部分。
二、被告人李某某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，剥夺政治权利三年，与前罪拘役六个月并罚，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三年，剥夺政治权利三年。被告人朱加亮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十年，剥夺政治权利二年。
一审宣判后，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诉，公诉机关也未提出抗诉，本判决已发生法律效力。
一审合议庭成员：孙爱明、何志强、范清扬